卜眀白人

我都玩六黑框了你让让我

【贾双迪】The Pianist

文赛文存档搬运
关键词:绝世好女人 月影
关键句:受光于庭户见一堂,受光于天下照四方

#瞎编的故事 魔改的历史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当我们在谈到二十世纪的古典音乐时,不能不提到卡朋·迪恩。这位举世闻名的犹太裔钢琴家,作曲家在她短暂的一生中创作了三首钢琴协奏曲,十六首舞曲,十二首钢琴奏鸣曲和七首练习曲,为当时乐坛的发展做出了卓越的贡献。同时,她也作为二战时期的社会活动家,活跃在历史的舞台上,推动了和平的进程。这篇小传中,我们将尽可能客观地描述她的生平,并对她的代表性作品作出一些评价,如果读者们能对这位伟大的女士有初步的了解,便是我们这些编著者的荣幸了。
1909年11月,卡朋和她的双胞胎兄弟迪恩出生于挪威一个富裕的家庭。他们的祖母是犹太人,也是当地的一位音乐教师,给予了这对姐弟音乐上的启蒙。1914年,祖母逝世,他们举家迁往犹太人聚集的波兰华沙。在这里,卡朋度过了美好的少女时代。她师从派特开始学习钢琴,而迪恩开始学习小提。从学习乐器的初期,这对姐弟就展现出了难得一见的音乐天赋,甚至在小圈子内被称为“莫扎特姐弟再世”。不过令人庆幸的是,这次,作为姐姐的卡朋,才华并未被时代所忽视。
12岁那年,她崭露头角,在一次小型的家庭演奏会上完整地展示了李斯特的《帕格尼尼大练习曲》和肖邦的《三度练习曲》,她所演奏的练习曲触键灵活,声质洁净,对踏板的运用有着远超年龄的成熟,使乐曲呈现出近乎完美的流畅感。
1925年,迪恩姐弟受派特推荐,进入巴黎国立音乐学院学习。但很快,弟弟迪恩被他的导师比特推荐到英国皇家音乐学院深造,师从当时顶尖的小提琴家尼奥。尽管身在异国,他们依然关系紧密,无话不谈,时常在书信中讨论音乐艺术,评论各类作品。在这些书信中,卡朋表达了自己音乐的准则:
“音乐是这样,些许不可捉摸的东西。它应当简单到像一根小巧的火烛,但点燃它就能减少一片黑暗;它应当复杂到包罗万象,不同的人在不同的心境下倾听,都能与它有所共鸣……我认为音乐的创作,应当致力于破除人们心中的壁障……至少我希望如此。”
16岁的少女卡朋写下这段话的时候,或许不并知道,在未来她也确实为这样的音乐奋斗了一生。
1927年1月,卡朋回到华沙,参加了第一届肖邦国际钢琴比赛。这场精彩的赛事也使她遇见了那位,将陪伴她走过后半生的人——同样是参赛选手的英国钢琴家爱德华·贾斯汀。在琴技的较量中,这位英俊的金发青年逐渐为她的才华所倾倒,他在给自己好友罗杰的信中写到:
“她是天生适合演奏肖邦的人——舒曼所说的那样,鲜花中藏着大炮。同时她又有犹太的血统,在她身上出来的是流浪民族的气质,正如肖邦的忧郁。但这种气质是内敛的,如果不是多次听过她的演奏,我也很难注意到。或许我在这位选手的身上确实投入太多注意力了……但我想,这大概是值得的。”
巧合的是,卡朋也在给迪恩的信中,表达了自己对他高超演奏技巧的赞许:
“贾斯汀是鲁宾斯坦式激情洋溢的奏者。他在情感上的表现力是极为强大的,坚实的音符中带着深思的力量。我曾经更加欣赏俄式的演奏,本觉得德奥学院派(爱德华·贾斯汀就读于德国汉诺威音乐学院)过于老套死板,如今看来,也并非如此。”
显而易见,他们从最初就相互欣赏,最终走到一起也理所当然。他们分别斩获了大赛的五、六名,而作为大赛中最为年轻的两位选手,他们取得这样的成绩已经令人惊叹。不仅如此,贾斯汀还获得了玛祖卡特别奖,这位风度翩翩的英国绅士很快获得了大众的喜爱,当时他的名声不仅远远盖过卡朋,甚至可与冠军并驾齐驱。恋爱中的卡朋甚至嫉妒地戏称,自己从此可以转行作曲,而演奏的事交给爱德华就行了。这句话有几分是真,几分是戏言?但卡朋确实也沿着这句玩笑话,继续了自己的人生。
同一年,迪恩在英国应征入伍,主动结束了自己的音乐生涯。卡朋对此表达了遗憾,但并未反对,贾斯汀则对他的勇气表达了赞赏。“……我本以为,你再不济也会拿起指挥棒,想不到最后到你手中的会是指挥刀。”卡朋在字里行间讥讽的意思,似乎伤害到了迪恩高傲的自尊心,他在回信中表明了自己进入政治圈的意图,并也相应地讽刺了回去“你所说的音乐破除人们之间的壁障,或许不如政策来得直接,迅速,更多时候,也可能仅仅是一厢情愿罢了。”
姐弟两人的关系似乎出现了一丝裂痕,但这并不能影响他们之间的深厚情谊。1929年,卡朋和爱德华在浪漫之都巴黎结为夫妻,远在英吉利海峡对岸的迪恩特地请假到法兰西庆贺。婚礼上,他和姐姐一同演奏了克莱斯勒的《爱的喜悦》,这也是当今仅存的一段姐弟合奏录音。从这段录音可以听出,即使将近两年没有系统地练习,迪恩的演奏仍是出类拔萃的,如果他没有走上政途,历史上大概会多出一个闪耀的小提琴家吧。
此后的几年,他们三人的事业都进入了稳定的上升期。卡朋与爱德华开始在欧洲巡演,肖赛夫妇的名号使他们博得了众多乐团的好感。其间,卡朋与巴黎交响乐团,维也纳爱乐乐团,以及阿姆斯特丹音乐厅管弦乐团均有过合作,还同著名指挥家门格尔贝格,卡拉扬等人共同演出了拉赫玛尼诺夫第二、三号钢琴协奏曲,柴可夫斯基的一,二号钢协等大型作品,她的演奏技巧在肖赛之后不断精进,已经毫无疑问地达到了世界一流钢琴家的水平。评论家们普遍表示,卡朋的演奏现场就如同录音一样完美,没有过多的表情,但总能抓住作曲家的灵魂。这对夫妇凭借着精彩的演奏和对艺术深刻的理解,在欧洲的舞台上大放异彩,留下了许多珍贵的录音。而迪恩则从军队逐渐跻身政治圈中,成为了英国议会的议员。
但与他们事业相反的是,欧洲的局势日益紧张。1937年,张伯伦担任英国首相,迪恩则进入张伯伦内阁,正式跨入政界。1938年9月,张伯伦内阁参与签订慕尼黑协定,出卖捷克斯洛伐克。而迪恩正是张伯伦内阁中支持绥靖政策的一员。像以往那样,迪恩向卡朋写信,谈论欧洲局势的变化,并表示“为了和平,为了更多人的幸福,我们需要必要的牺牲”,而卡朋对此并不认同。他们在书信中第一次激烈地争吵。迪恩认为作为音乐家的卡朋不理解政治的复杂性,不悦地回复“为我们的亲情起见,此后我们还是不要讨论政治,只讨论阳春白雪的音乐为好。”卡朋对此也十分不满,“我以为我们能够继续进行全方位的沟通,但某个自以为是的家伙似乎变得吝啬了。”此后的几个月,他们没有通信。
1939年,德军闪击波兰,张伯伦政府依然无所作为。昔日的家园遭到铁蹄蹂躏,卡朋心中的悲愤溢于言表,她再次写信给迪恩,毫不留情地抨击了绥靖政策的失败。“你说过暂时的妥协会换来和平,但现在呢?希特勒是一条贪婪的蛇,你们越是让步,他越是得寸进尺。和平不是依靠这样的谦让,而是依靠争取得来的!”
1940年,纳粹终于将手伸向了法兰西。5月,德国空军轰炸巴黎市区,近30%的建筑被破坏。那时,普莱耶尔音乐厅中卡朋正在演奏音乐会的第一首安可曲目,肖邦《辉煌的大圆舞曲》,街道上突然拉响了防空警报,恐惧让人无心倾听,观众们纷纷逃出大厅,奔向附近的避难所。乐团的成员甚至来不及带上他们心爱的乐器就被驱散。但卡朋不为所动——她留在那里,坚持弹完了整首曲目。期间音乐厅的穹顶被炮弹击中,石块瓦砾纷纷而下,巨大的水晶灯砸碎在舞台中央,没有观众,没有乐队,只有无尽的烟尘和爆炸。
而那天,作为特使的迪恩也恰好来到巴黎,目睹了城市的惨状,他的内心受到了巨大的震动,以至于夜半无法入眠。此刻他终于深切地意识到了张伯伦政府的错误。感到惶恐不安的迪恩漫步在巴黎满目疮痍的街道上,向音乐厅走去。心有灵犀的姐弟二人,竟然在那里偶遇。
我们不知道这位钢琴家在多少程度上推动了和平的进程,但从她弟弟的回忆录中可以窥见一二。迪恩在他的回忆录中详细地描述了那次见面:
“……在不曾交流的数个月后,我们竟还是该死地心意相通。午夜我去到几乎成了废墟的音乐厅,她果然还在那里,像傍晚演奏时那样坐在钢琴前面,一言不发。四周的墙壁都露出巨大的豁口,因为音乐厅的穹顶被炸飞了,如今,只有冰冷的月光在漆黑的夜里洒落一地,就像那盏破碎的水晶灯残骸。她没有抬头看我,但她知道我来了,因为钢琴声又响了起来。
“她开始弹《叙事曲》1号,那场演出本来应该安可的最后一首曲子。整个大厅没剩下几个完整的座位,我于是坐在地上,就好像回到了小时候。她的触键依然那么清晰,但指尖流淌出来的,却是一种极其凄清的,像凌晨公墓中雾气一样的音色,让人心中发寒。乐曲的柔情之处是哀愁的,热烈之处是激愤的,那是一种控诉!我从未听过她用这样的方式演奏,从前每每听她弹琴,我感受到的是无与伦比的快乐,而那时,我只感到无尽的痛苦,负罪感将我包围了。
“我发现她带来了我的小提琴。那把珍贵的瓜尔内里手工琴,被她安放在指挥台的左侧,第一小提琴的位置。我决意参军的时候,曾把它寄给她保管,如今这把琴又出现在了我的面前,我有种很不祥的预感。最后几乎横贯八十八个上爬音阶和下爬结束后,一曲终了,我没有鼓掌,我知道她需要的不是鼓掌。
“我问她:‘你一定有很多话要对我说,这一次我不会反驳。’但她却摇头:‘我想对你说的话,都已经弹完了。’我明白她的意思,如果她的演奏我也不能听懂,那世界上也不会有能听懂的人了。我略过这个话题,又问她为什么带来了我的琴,而这答案真令我心碎。
“她说:‘这把琴,我不会再帮你保管了,因为它已经毫无用处。你拿惯了指挥刀的手,怎么可能还拿得稳琴弓呢?’
“我无力解释,只能呆站在那里,看着她干脆利落地合上琴盖,头也不回地走远,留下我和我的小提琴被遗弃在原地。或许还有些赌气的想法,等她彻底消失在夜色中后,我打开琴盒,开始尝试着拉舒伯特的小夜曲。但她说的是对的,拿惯了指挥刀的我,已经失去了演奏的能力。我的琴弓在弦上无力地滑动,无论我怎么尽力控制,它始终在颤抖。欧洲破碎了,音乐也破碎了。
“我们两个都知道,我和她都是为了消解人类心中的壁障而全力以赴的人。但最大的壁障已经拦在了我们两个之间。此前的任何亲情,羁绊与爱,都无法将它破除。我们都很清楚……所以我们选择离开彼此,不再交谈。”
这对姐弟从此再也没有通信。法兰西沦陷后,卡朋宣布不再于公共场合进行演奏。那首只有迪恩听过的肖邦《叙事曲》1号,竟然成了最后的绝唱。
停止演奏的卡朋开始了她作为全职作曲家的人生。但她并非是在停止演奏后才开始创作的。在她的兄弟迪恩,爱人贾斯汀都去世后,根据他们的遗嘱,卡朋的书信和手稿被公开,收藏在伦敦博物馆中。从这些手稿中可以看到,早在少女时代,卡朋就开始了创作——她的随笔中,有大量或长或短的音乐片段,其中许多都成为了后来那些家喻户晓的乐章原型。这些片段式的灵感支持着她令人震惊的高产,使她在短暂的人生中,创作出了那么多脍炙人口的精品。
她的作品中,最耀眼的莫过于钢琴小提琴协奏曲。以往的作曲家总会挑选两种乐器中的一种作为主要展示对象,但在卡朋这里,这条不成文的规矩被废除了。在她的协奏曲中,钢琴和小提琴都是主角。其中最具有代表性也最富盛名的,便是《升C小调钢琴小提琴协奏曲》,它还有一个更让人们耳熟能详的名字——《月影协奏曲》。
《月影》发表于1944年末,但它的主题,最早出现在卡朋1940年的笔记中。比起其他一气呵成的作品,《月影》的创作并不顺利,它几经删改,甚至差点被作曲家所废弃,但最终幸运地得以存留。或许也正是这样的精雕细琢,使它成为了卡朋所有作品中最为完美的篇章。乐曲的开篇就十分惊艳,钢琴和小提琴都必须展现出通常曲目中,华彩段才需要的高技巧性,旋律紧张激烈,仿佛殊死的斗争一触即发,这也要求演奏者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沉浸到音乐中去,难度极高。正如她所作的其他协奏曲,两种乐器间对话的形式贯穿了整首曲子;绵长阴郁的,低音处的颤音如同黑夜的幕布,而悠长明亮的高音正似皎洁的月光,鲜少的大和弦让线条般的旋律更加突出。当时的乐评家写道,“卡朋在向我们展示一对勇士在午夜的决斗,他们的盔甲,宝剑都在月光下粼粼闪烁,对视的眼神中呈现钢铁的决意。他们都为自己的信念而战,并随时准备赴死。”
但在这首乐曲也是富有争议性的。稍微舒缓的第二乐章引子部分,被许多人指责过多地借鉴了舒伯特的《小夜曲》,而也是在此处,卡朋在特地在小提琴谱上做了一个前人从未使用过的标记——“如初学者般的”。这个标记让许多小提琴家感到困惑。然而,卡朋对这个记号有着明确的解释:
“此处作曲人并非有意刁难小提琴的演奏者,而是乐曲本身的情感就该如此。想象一个人刚开始学习小提的时候,那种小心的,笨拙的,冒失的,微微颤抖的运弓方式,甚至是些许偏离的音准和节奏,也是被允许的,因为钢琴的厚重和声足以让这些瑕疵显得合理。总之,是一种像孩子一样,或者许多年没有练过琴的人重新握起弓的演奏方式。”
能彻底领悟到这种奏法的人并不多,但卡朋对此意外地执着,她在给贾斯汀的信中抱怨了这点:
“太多的小提琴奏者没有那份自然,都太矫饰,太做作。都不是我想的……我记忆中的那样。”
批评家们对此也并不客气:“显然,这位初入作曲领域的钢琴家对小提琴的音色有着离奇的误解。”然而卡朋的同胞兄弟便是一位杰出的小提琴演奏者,除了钢琴外,她最熟悉的乐器一定是小提琴。
还有一点值得注意的是,如今博物馆中珍藏的《月影》手稿开头,有着明显的涂改痕迹,“献给”的字样,被笔尖来回划去。这部作品原先是要献给谁的?后来又为什么被涂掉了?当人们能够阅读这些手稿的时候,已经无人可作出解答。但我们确实可以猜测,卡朋在创作《月影》的时候,心中有一个明确的目标,她确实曾想把这所有错综复杂的心绪,都传递给这个人。
在她的作品中,另一类型——舞曲,也十分引人注目。在这些作品中,卡朋作为游历各国的音乐家,眼界之广,风格之多样,创新之大胆都令人叹为观止。她吸纳了俄罗斯的五拍子,又模仿了苏格兰的调式,甚至是瑞士山区牧民的约德尔式歌唱方法,使乐曲更具有民族性,也更加摇曳生姿。《赫鲁卡组曲》就是其中的典范,十二个小调上,十二首风格各异的舞曲,踏入了古典音乐从未涉足过的领域。
“我梦到了一个地方,潜意识中那里并非我们现在的世界,但也非常相似,有碧蓝的天空和海洋,青翠的树木,钢铁的都市,智慧的生命生生不息。我梦到这颗星球在烈火中被毁灭,又从烈火中诞生。如同不死的凤凰,一次一次地涅槃,轮回。”迪恩在组曲的序言中写道,“这十二首曲子,便是这瑰丽梦境的记录。”
组曲如同绚烂的画卷,展现出了卡朋令人叹服的作曲能力和对各种乐器音质的精准把控。《蜂蝶》中的铜管组模仿了膜翅细微的振动;《俯瞰都市》中萨克斯和钢琴配合的半音阶奏出酒吧中爵士的浪荡;而《大神祭》和《余烬》中则丰富地使用了鼓与扬琴,如同真正宗教性的恢弘颂歌。卡朋并不在这些曲子中同时使用乐团的所有乐器,而是精确地挑选出其中最具代表性的音色,以表达自己的主题。
卡朋称这十二首舞曲只是“粗糙的练习之作”,但它们的艺术性无疑是难得一见的,创新性甚至可谓独一无二。这些别具一格的元素被她巧妙地融合在一起,仿佛奏出了不属于这个时空的音乐——如果我们的世界真的有无数平行宇宙,那么《赫鲁卡》组曲很可能会是某条时间线上的古典巨作。
批评家们常说,过于民族性的曲子难以具备艺术所需要的,价值的永恒感。但卡朋所作的这些舞曲并不能以这标准评判。我们必须记住,卡朋是犹太人,而她的一生都辗转于欧美各国之间,在一个国家最长的时间也不超过六年。这样的经历在音乐家中是独一无二的。所以,在民族性之外,她更多地展现出的是普世性——那种普世的,对家园的爱与眷恋。此时的卡朋,已经不再是以一个犹太人的身份在创作。她是世界的公民,她创作的是给世界的音乐。
1940年中旬,法兰西沦陷,巴黎爱乐乐团无力再对卡朋提供庇护,不得不将她送往美国,贾斯汀却选择留在欧洲,回到英国,随时准备参军。彼时卡朋正在创作自己的第一首双钢琴协奏曲,那是一首献给贾斯汀的,主题是爱情的曲子。离开欧洲后,她在给贾斯汀的信中写道“……我已在开头写下了‘献给爱德华’,却无法将它命名,也难以重拾对这首曲子的激情,或许什么时候战争结束了,或者我回到您的身边,才能将它完成。”
尽管双钢琴协奏曲的创作被搁置,其他乐曲的创作却没有停止。在战争期间,卡朋和贾斯汀以别样的方式传递着艺术的力量。一首首乐曲在卡朋的笔下流淌,从美国发出,远渡重洋来到欧洲的战场上,经过贾斯汀的双手演奏出来,通过电台抚慰着人们被战争伤害的心灵。同时,她谱写的钢琴曲被各国钢琴家作为独奏会的保留曲目,由这些音乐会筹集到的资金的一大部分,被捐献给以这对夫妻命名的基金会,在战后全都被投入到家园的重建中。正是在两地分隔的这五年中,卡朋创作并发表了她所有的乐曲,这些旋律是如同勇气的河流,源源不断地,浇灌在战争的焦土之上。
而在此期间,迪恩也从张伯伦内阁倒台的挫折中站起来,重新加入了丘吉尔的政府,以外交官的身份,推动同盟国之间的磋商,并不断呼吁停战。
1945年8月,战争正式结束。这对用音乐并肩战斗的恋人终于有了重逢的机会。卡朋离开美国前夕,在给贾斯汀的信中快乐地写道:
“我已决心将双钢琴协奏曲命名为《永恒的誓约》,并将它的后半部分补完,它是新的尝试……你应该记得我在巴黎写的前半段,非常粗糙,还需要打磨,但主题已经不打算再改……对您的思念给了我继续它的灵感,请一定等我。到那时候,我们一起完成它,这会是一部美丽的作品。”
双钢琴协奏曲的创作是否意味着,卡朋在看到和平的希望后,打算重拾钢琴演奏?她是否有意同自己的爱人一起演奏一首他们共同谱写的曲子?我们不得而知。因为1946年4月,卡朋所乘坐的飞往巴黎的航班失事,无人生还。她随身携带的《永恒的誓约》后半部初稿,也在坠机造成的大火中被焚毁,成为她未完的遗作。在巴黎等待她归来的贾斯汀得到消息后悲痛欲绝,息演整整三年。
1949年,爱德华•贾斯汀开始尝试补完这部遗作,并在年底复出的压轴曲目中献上了它。但演奏这首曲子的并非贾斯汀本人,而是同乐团的英国钢琴家黑特•罗杰和美国钢琴家菲•爱丽丝。《誓约》的放出引发了巨大的轰动,许多人强烈要求贾斯汀举办一场独奏,但都被他拒绝了,其中缘由可从乐曲本身略知一二。
毫无疑问,这是卡朋所作的最为浪漫自由的曲目,主题优美,线条明晰有如歌唱。它的节奏轻松俏丽,如同在描述她无忧无虑的少女时代,灵动的装饰音模仿着自然界的万籁,充满波兰乡村的田园风情。结尾处的和声激情澎湃,一台钢琴用大和弦奏出热情如火,另一台则用轻盈流畅的跑动展示着似水柔情。所有的旋律都像风一样流淌,展现出她类似于柏辽兹的天才乐感。
而贾斯汀所补的后半部则更近似于回旋曲——充满了对前半部里那些优美旋律的呼应与展开,结构精致,展现出典型学院派的严谨风格。两台钢琴不再各司其职,而是共同编织着主题。像巴赫的创意曲一般,主旋律在两琴四手中不断变奏,让渡,并渐渐向稳定的低音部转移。高潮部分,甚至伴奏弦乐组中的大提琴也加入了主旋律当中,全曲在主题的慢板中结束,低沉婉转,余音回荡久久不绝。
双钢琴协奏曲上下两部风格迥异,却如同一唱一和,仿佛正描绘了他们之间令人感慨万千的爱情,所以有时,人们也将贾斯汀所补的后半部独立出来,称为《思念的回唱》。
但贾斯汀对这样的处理并不满意,在一次采访中他说道:“迪恩绝不会想将曲子写成这样,她的脑海中有那么多来不及实现的新奇想法,远远不是我所做的这些重复所能比拟的。”
尽管如此,我们还是认为贾斯汀的补完是对卡朋原意的最大尊重。此后有许多作曲家也做出了自己的尝试,但都不尽人意。《思念的回唱》也是爱德华•贾斯汀毕生唯一的艺术性曲作,此后他仅仅编写了一些用于音乐教学的练习曲,都较为专业枯燥。
卡朋同那些音乐史上伟大的名字们一起,葬于维也纳中央公墓,舒伯特、贝多芬、勃拉姆斯、勋伯格也长眠于此。她的墓碑上刻着她最得意作品的乐谱,没有文字。
1966年,卡朋•迪恩逝世后的第二十年,也是战争结束后的第二十年,两位年过半百的老人——贾斯汀和迪恩,在纪念和平的典礼上,于卡朋墓前,合奏了那首她无法割舍的钢琴小提琴协奏曲,《月影》。这也是外交官迪恩重新拿起琴弓的第二年。他是否奏出了卡朋想要的,久别重逢的弦音?又或者,《月影》本身,就是写给他的协奏曲呢?
爱德华•贾斯汀在卡朋逝世后,把一生献给了钢琴和音乐教育,没有再婚;而迪恩也婉拒了英国外交大臣的职务,为犹太复国事业奋斗,终身未娶。两人都没有子嗣。
1989年秋,迪恩于慕尼黑逝世。
1992年初,爱德华•贾斯汀于巴黎逝世。
他们的墓地被置于卡朋墓的两侧,被三棵大树环抱,注视着传奇灵魂的安眠。

评论(2)

热度(56)